駱寅幽幽轉(zhuǎn)醒,腦殼疼得要炸裂。他后腦挨了一棍子。他動了下,發(fā)現(xiàn)自己被捆綁得結(jié)結(jié)實實,無法動彈。土地廟破舊,初夏的夜風卻帶著花香熏甜,徐徐送入。角落處,一盞豆大孤燈,小小火苗在微風中跳躍,忽明忽滅。駱寅驚慌一轉(zhuǎn)臉,瞧見了更角落處的駱寧。駱寧著粗布下人衣裳,頭發(fā)低低綰了個發(fā)髻,沒梳妝、不戴任何首飾,素凈得澄澈。太澄澈,她有點神性似的,莫名令人生畏。“駱寧,你要做什么?”駱寅吼向她。卻發(fā)現(xiàn)自己聲音嘶啞,出氣微弱,只有他自己聽得見。渾身哪哪都疼,頭更疼,讓他忽略了脖子上火辣辣刺感。駱寧手里,執(zhí)一根軟鞭。她用鞭子勒傷了駱寅的脖子,他嗓子里發(fā)不出太粗亮的聲音,免得過于吵鬧?!澳憧焖砷_我,鬧得太過分,祖母和爹爹不會放過你!”駱寅怒道。駱寧上前幾步。她依舊面無表情,眼睛里沒有悲傷,也不得意,只靜看駱寅:“你落到了我手里,還想走?”駱寅忍著憤怒,冷笑看向她:“你能如何?大不了打傷我,你還敢殺了我不成?駱寧,我一次次因你受傷,我還怕嗎?”等他好了,下次還有機會收拾駱寧?!拔耶斎粵]膽子殺你?!瘪槍幍馈q樢骸澳阒谰秃?。駱寧,勸你識時務(wù)。跟我作對,你沒有任何好處。我是你大哥,往后你什么都該聽我的?!薄皯{什么?”駱寧烏色眸子在暗處也亮,依舊盯著他?!拔覍硎擎?zhèn)南侯。你哪怕高嫁,沒有娘家撐腰,你斗得過那些側(cè)妃、寵姬?”他道。這句話,很冷靜了。“為何你做鎮(zhèn)南侯?”駱寧又問,“你有資格嗎?”“有沒有資格,你說了不算。我是嫡長子,不管是爹爹還是祖母,他們都認。你再不甘心,也更改不了事實?!瘪樢?。他說這句話,依舊覺得很痛快。無比舒暢。“你去祭拜邱氏祠堂的時候,就沒想過你是駱氏的嫡長子?”駱寧問。屋子里陡然一靜。墻角孤燈跳躍,被一陣風吹得滅了九成,似徹底熄了。駱寅的眼睛睜大,頭似又被什么猛擊,嗡地一聲響?!笆裁匆馑??”他問。駱寧不答,只看著他。屋子里一時靜得過分,他開了口:“你污蔑我?”“我當然有證據(jù)。人證、物證,我都有?!瘪槍幈砬槿怨训?。她沒有露出得逞的淡笑,也沒有半分試探的奸詐。她平靜得似冬日湖面,上了一層薄冰,風也吹不動半分。冷,且寂寥陰森。駱寅愕然看著她,瞳仁都緊了三分。駱寧繼續(xù)道:“邱士東的模樣、性格,我一清二楚;白慈容出生的年月,我也知道。你出去讀書那幾年,一直跟在邱士東身邊,他替你置辦了多少東西,這些都是鐵證?!瘪樢鷱恼痼@里回神,又想要嘶吼:“你胡說什么?你以為這么幾句話,有人會相信你?”駱寧:“鎮(zhèn)南侯是駱崇鄴,我的父親。只要駱家家業(yè)與爵位還在我們手里,現(xiàn)在是否相信,重要嗎?”簡而言之,你們這些陰溝里的小人,目前還一事無成。除了把幾個奸生子寄養(yǎng)在駱家?!暗粫拍悖●槍?,你敢這么污蔑我、污蔑娘,我不會饒了你?!瘪樢?。聲音嘶啞,駱寧只能聽到嘶嘶弱弱的聲響,不刺耳?!啊銊e聽風就是雨,駱寧,這是造謠。”駱寅吼完了,也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嗓子太啞,沒有力度,立馬安靜下來。他細細說出這番話?!扒袷繓|只是外祖家的世交。非要說有什么關(guān)系,他跟娘訂過親,僅此而已。替我置辦東西的,是大舅舅;阿容是舅舅的女兒。那些荒唐說詞,你半個字都不要信?!瘪樢值馈K€說,“爹爹聽了,也會覺得匪夷所思?!崩^續(xù)說,“爹爹聲譽最要緊。你說這些胡話,叫他面子上無光,他會先處置了你?!眽潜伙L吹歪的孤燈,又慢慢正了,散發(fā)微弱又昏黃的光。光那么渺小,只能照亮方寸,卻星火不息。“我們父女的事,你不用操心?!瘪槍幍?,“今晚你會死在這里。”駱寅瞳仁再次一緊。“除非你告訴我實話,你今晚有什么計劃?!瘪槍幷f,“從此以后,你聽從我、順服我,我才會饒了你?!瘪樢壑樽觼y轉(zhuǎn)。他在求生。他到底是男人,只需要一個松綁,他就可以制服駱寧,扭斷她脖子。她必須死!她知道邱士東。哪怕她不全知曉,也摸到了邊,不能留她。拖延時間,才有機會。駱寅只需要一點機會?!拔衣犝f附近坊間鬧土匪,想做成你被土匪綁架的假象。”駱寅道。“這么簡單?”“你的丫鬟初霜抱浣洗好的衣裳回去,我拿到了你的一塊巾帕,放在了余卓的箱籠里;還偷了娘的一個金磚,作為盤纏。我還找了個女人,是個歌伎,她身形與你相似,衣裳也像,帶著她去了趟余卓家門口。天色擦黑,沒人看得出她模樣。只在門口轉(zhuǎn)悠了下,送了她回去。假裝你隨我去與余卓私會。等事情成功,我就咬死帶了你去見余卓,再利用你的丫鬟初霜,收買她作證,你與余卓藕斷絲連打算半夜私奔,卻倒霉被土匪劫持了。”駱寅道。“你好狠的心?!瘪槍幷f。駱寅見她松動了,她臉上有了點神色,不似方才那樣冰冷,就知道自己的實話叫她滿意。他就忍不住要替自己辯解:“我只是害怕你做了雍王妃,將來害我。這些都是表妹攛掇的,我原也不想?!庇值溃拔乙膊桓覛⑷?。綁了你,將你藏到莊子上,過幾年送你去韶陽,改名換姓,你照樣可以嫁人?!闭f到這里,駱寅信心大增,“你嫁給雍王,說不定不出半年就被側(cè)妃們害死了,你根本斗不贏她們。還是韶陽更適合你,能保命。阿寧,大哥是為了你好?!瘪槍幝牭竭@里,淡淡微笑。她眼睛里的冰冷,似被春風吹化,蕩漾了幾分漣漪?!按蟾?,你果然好智謀?!薄拔义e了,阿寧我都錯了,往后我聽你的……”“你有沒有想過,我的巾帕不會拿去浣洗房洗?我的衣裳,更不會送去浣洗房?”駱寧問。駱寅一怔:“什么?”可初霜明明說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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