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夜,駱寧依偎在蕭懷灃懷里。她睡了片刻,又被外面的鞭炮聲吵醒。蕭懷灃卻難得睡熟了,呼吸均勻。他的手臂收緊,將她抱牢。他身上暖得幾乎炙燙,臥房哪怕不用地龍,駱寧也不冷。外面滴水成冰,她的前胸后背都暖融融的,又有微微緊的擁抱,叫她分外踏實。駱寧在想:“明日外命婦們拜年,宮里會是怎樣的光景?如果不讓鄭玉姮出來見人,申國公府一定會反撲,朝政動蕩,這是大事;若讓她出來,她得不到任何的教訓(xùn),下次還是會折騰?!瘪槍幧踔敛聹y,鄭玉姮現(xiàn)在格外茫然。她還年輕,還自負(fù)有本事,可她到底應(yīng)該爭什么?爭權(quán)?如今掌權(quán)的是雍王,小皇帝不過是遮羞布。她的自尊讓她放不下身段,對雍王“投懷送抱”,她應(yīng)該無法像前世那樣,再次做皇后。那么,她爭權(quán)的路應(yīng)該怎么走?弄垮雍王,自已聽政?她像是在走這一條路,鄭家也在處處與蕭懷灃作對。既如此,她考慮勛國公府接納魏王妃做什么?她的父親勛國公、她的叔叔申國公,她只能抓一頭。放棄勛國公,隨便他怎么折騰。只要強(qiáng)權(quán)在手,她父親如何作死都不會削弱她;相反,她保持好內(nèi)廷的平衡,能增加她叔叔的助力??伤齾s想要什么都抓。駱寧能感受到,鄭玉姮什么都想要。她還很年輕,從世家女到皇后再到太后,她的路只有小風(fēng)浪,沒有大波折,她仍天真。所以,她在除夕夜鬧這么一出,送了把柄給太皇太后發(fā)難。太皇太后本身都沒了斗志,打算把整個內(nèi)廷都放手給鄭玉姮,結(jié)果被她這么一氣,都?xì)饩窳?。駱寧想了很久,還是想不通鄭玉姮。她與鄭玉姮,出身不同、境遇不同,她不可能理解鄭玉姮的想法。駱寧只能以自已的閱歷去剖析她,覺得她似無頭蒼蠅。也許,她有什么布局呢。太皇太后應(yīng)該更了解,她也應(yīng)該要管事了。駱寧想著想著,門口傳來敲門聲?!巴鯛?,寅時了。”尹嬤嬤說。蕭懷灃要起床了。今日新旦朝會,很重要,他作為攝政王也是最關(guān)鍵的一場朝會。駱寧輕輕推他:“王爺,到時候了?!笔拺褳柋犻_了眼。太累,他懶得動,心里莫名覺得無趣、無聊。他摟抱著駱寧,突然問她:“阿寧,韶陽真的很好嗎?”駱寧笑了笑:“你說夢話了,王爺。”蕭懷灃手臂更收緊:“阿寧,等諸事落定后,我們?nèi)ド仃柊?。我們一起去過些小日子?!逼疬@么早上朝,著實沒什么意義。人生圖什么?就圖內(nèi)廷那一夜的雞飛狗跳嗎?今天的朝會,又能安生嗎?一場接一場,鐵打的精神都疲倦。蕭懷灃有時候覺得,他寧可去北疆戍邊。駱寧則是一愣。她捏住了他鼻子,強(qiáng)迫他清醒過來。蕭懷灃微闔著的眼睛睜開,在光線幽暗的帳內(nèi)看她。駱寧從他懷里掙脫,把燈罩揭開,帳內(nèi)一時光明,刺目的亮讓蕭懷灃伸手擋了下?!啊鯛敚煨┢饋戆??!瘪槍幮α诵Γ澳愣妓铝??!笔拺褳栕鹕?。駱寧也要起來,進(jìn)宮去向太后、太皇太后拜年;回來后,府里還有一堆事等著她。尹嬤嬤給他們倆端了一碗?yún)骸巴鯛斖蹂群韧辏儆迷缟?,今天著實要辛勞了?!瘪槍幭冗f給蕭懷灃。夫妻倆洗漱完畢,尹嬤嬤、何嬤嬤進(jìn)來幫襯蕭懷灃更衣,換上親王袞冕;駱寧也換了朝服,桃葉和秋蘭幫襯她。朝服很繁復(fù),又沉重,駱寧里三層外三層穿好,已經(jīng)透不上氣;還有頭飾。忙好了,蕭懷灃簡單用過早膳,先走了,朝會比較早;駱寧略微處理了家里的事。尹嬤嬤等人向她拜年,她散了過年的紅包;陶伯等重要管事,也向王妃拜年,一個個等在二門口。駱寧叫他們都進(jìn)來。一個時辰后,宮門要開了,駱寧得趕去給太皇太后拜年,起身走了。她不是第一個到的,但魏公公特意在宮門口等著,把駱寧先迎進(jìn)去。太皇太后也換了朝服,端坐正殿,臉上用了脂粉,氣色瞧著好了很多,端方雍容?!澳负螅瑑合毕蚰菽?,恭賀您新旦萬事皆順,也愿今年風(fēng)調(diào)雨順,百姓皆安?!瘪槍幷f。太皇太后叫女官攙扶她起來:“阿寧,夜里忙亂了,還沒有給你們壓歲錢。”女官遞給了駱寧一個小匣子,挺沉手。駱寧接了。太皇太后便說:“這是些金葉子,你拿回去賞人吧?!庇值?,“你去看看陳太后,就可回家了。”陳太后……沒有鄭玉姮。駱寧應(yīng)是。陳太后那邊也等著。駱寧說了些吉利話,她也給駱寧打賞,命延福宮的管事嬤嬤親自送駱寧出宮。駱寧走西邊宮門,與進(jìn)宮的外命婦們錯開?!啊侍蠼欣帉m那位禁足。今日寅時初,太皇太后的壽成宮,處置了四名宮人;鄭太后身邊的女官蟬夏重傷不治,死了?!标愄笊磉叺墓苁聥邒?,一邊走,一邊把情況告訴駱寧。駱寧心中一頓。原來,太皇太后一直都知道壽成宮有多少眼線。只是水至清則無魚,她有些時候甚至需要這些人把她的意思傳遞出去,所以沒動。直到她要開始收拾鄭玉姮了。如今“戰(zhàn)局”不同,先要把糧倉里的老鼠打死。正旦,鄭玉姮卻不能見外命婦們,流言蜚語要炸翻鍋,她的威望肯定會被壓?。幌s夏一死,鄭玉姮又折一員大將。不過,她應(yīng)該不是很在乎,否則她也不會用蟬夏算計蕭懷灃,想把蟬夏順勢送給蕭懷灃,用她打入雍王府,惡心駱寧?!岸嘀x嬤嬤。”駱寧笑了笑,掏出一個荷包遞給她,以表示她的善意。嬤嬤接了。往后,延福宮和雍王府的走動,肯定會越來越頻繁。雍王妃示好,嬤嬤自然要接住。駱寧出了宮,坐在馬車上,手里捧著太皇太后和陳太后的賞賜,心里卻想著蕭懷灃今早那句話。她明明,都打算涉足泥潭了。他卻用那句話,勾得她縮了腳??梢砸黄鹱邌??駱寧想起蕭懷灃休沐時都要教她“復(fù)盤棋局”,駱寧便覺得不太可能。他怎么閑得住???那是一句夢話,而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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