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在地牢?!庇和醺瞿菈K地下面,完全挖空,有條暗道可直達(dá)皇城某一處極其偏僻宮殿。這是先皇在世時修建的。除了地道,另有暗室數(shù)間,可做地牢。蕭懷灃回京后,第一件事先把地道入口給堵住了。不過,地牢還在用,之前還審了兩個人。裴妤公然在內(nèi)宅下藥,觸及王爺逆鱗。哪怕太后對她的懲罰只是收回冊書、貶為姬妾,陶伯也不敢收拾院子給她住。他直接派人把裴妤關(guān)到了地牢,一日供她一頓飯,等王爺回來處置。要是王爺說原諒了她,愿意讓她做個妾室,再安排住處不遲。果然,王爺來問信的時候殺氣騰騰;聽到人在地牢,表情松快了不少。他闊步往校場去了。周副將跟著。蕭懷灃對他說:“叫宋暮來。”宋暮是王爺身邊的“酷吏”,專管刑訊。他本人生得有幾分像崔少爺,二十三四歲,英俊儒雅,很多人都當(dāng)他是王爺身邊的文書官。周副將光聽到“叫宋暮來”這幾個字,都有點(diǎn)膽顫。宋暮曾一根根磨斷奸細(xì)的手指,周副將在場。那種摩擦聲與尖叫聲,至今都是周副將噩夢的源頭。他點(diǎn)頭,轉(zhuǎn)身去了。蕭懷灃進(jìn)了地牢,瞧見了狼狽不堪的裴妤。裴妤這幾日吃不好、睡不好,一張小臉蠟黃,眼睛空洞又飄忽。瞧見了蕭懷灃,她想要抓住他的衣擺?!巴鯛?,王爺我錯了,求求您饒了我吧?!迸徭タ薜?。蕭懷灃居高臨下審視她。他沒動。穿著玄色長袍的他,只衣袖與衣擺繡了金線祥云紋。衣裳太黑,似吸收了地牢為數(shù)不多的光,故而他的臉在暗處,瞧不分明。他靜靜看著裴妤?!奥犝f,你要對本王下毒?”半晌,他淡淡問。他極少語氣兇惡、高聲呵斥。他壓沉著的嗓音,卻似一塊寒冰,直直楔入裴妤心口。疼,且冰涼?!安唬鯛?,妾不曾要害您!”她急忙解釋,“妾只是一時氣不過,同王妃胡鬧。都是胡媽媽的主意,她攛掇了我。”“是下人,還是清暉侯?亦或者,你大伯母授意的?”蕭懷灃問。裴妤一驚。她被這句話狠狠一激,人冷靜了三分。蕭懷灃難道想要遷怒裴家和公主?“王爺,不是的,您聽妾解釋……”“你可以說出實情。只要你說,本王便給你一條活路。”蕭懷灃說。他依舊站著,投下濃郁深沉的影子。裴妤只是求饒,不答他的話。很快,周副將帶了個年輕人進(jìn)來。王府的內(nèi)外院很大,裴妤進(jìn)府不到一個月,大部分人她沒有見過;不過這年輕人白凈靦腆,笑容溫和,瞧著很好說話?!坝眯贪??!笔拺褳栒f,“叫她交代清楚,是裴家安排她來刺殺本王的。”年輕人點(diǎn)點(diǎn)頭:“王爺放心?!卑雮€時辰后,裴妤已經(jīng)沒了人形。她在宋暮準(zhǔn)備好的證據(jù)上,一一畫押,并且說了兩個裴家的秘密出來,給這證據(jù)增加說服力。“王爺,您覺得如何?”宋暮把證詞遞給蕭懷灃,“還需要再審嗎?”“不用?!笔拺褳柕馈E徭ノD在地,像一攤爛肉。蕭懷灃手指微動。暗器刺入了她喉嚨。她雙目猛然睜得極大,拼了命想要呼吸,偏偏血堵住了嗓子眼。大口大口嗆出鮮血,她不動了?!疤幚淼??!笔拺褳柕?。這個晚上,他歇在了臨華院,沒進(jìn)內(nèi)院。王府內(nèi)外院涇渭分明。若王爺不授意,內(nèi)宅根本不知曉他的行蹤,故而駱寧也不知他已經(jīng)回京。翌日,蕭懷灃照常早早起床,去上朝了。他這次視察蟲害,有公務(wù)回稟。說完正事,他就把證詞扔到清暉侯世子、也就是裴妤的爹面前?!芭峒蚁胍o本王下毒,謀殺親王,該當(dāng)何罪?”蕭懷灃當(dāng)庭發(fā)難。他雖然囂張,對裴家還是有點(diǎn)忌諱,畢竟裴氏手里的麓山書院,足以令天下人敬重。雍王有長槍,裴氏有筆刀。以筆為刀,殺人不見血。他心懷大志,勢要做出千古業(yè)績,也怕將來史書胡編亂造,給他抹黑。要不是裴妤觸及他逆鱗,他不會在朝堂上公然朝裴氏發(fā)難?!氨菹拢@是誤會!內(nèi)宅紛爭,只是王爺馭內(nèi)不嚴(yán)、恩寵偏頗,女子嫉妒而起。”清暉侯世子狡辯?!斑@些證詞,你一概不認(rèn)?”蕭懷灃問。他一樣樣念給皇帝聽。裴妤得她祖父歡心,還真知曉裴家兩件事,故而朝臣們心有計較。早朝上大鬧一場,皇帝叫清暉侯世子自動請辭,要給他罷官。清暉侯世子也硬氣,一怒之下自已脫了官服。他官服剛一脫,雍王就一腳將他踹得老遠(yuǎn)——非朝廷命官,親王可隨意打殺。大殿內(nèi)再次嘩然?;实蹥獾媚樕F青。他呼吸不暢,大怒:“懷灃,你放肆!”“他自已脫的官服,陛下。這是藐視圣上與朝廷,臣弟替您教訓(xùn)他。”蕭懷灃說。一時無比混亂。王堂堯站在朝臣中間,看著這一場鬧劇。都說雍王文武兼修,并非魯莽之輩,可他今日種種言行,怎么不像是要收拾裴氏,反而只是為了羞辱裴家?是出口氣?裴妤給雍王妃下毒,全京城皆知。王珺回了趟家,給建寧侯府說明白了原委,王堂堯很清楚內(nèi)幕。那么,雍王如今這一出,是借口替王妃出氣,來宣泄對皇帝的不滿嗎?“著實愚蠢。”換做王堂堯,只把證據(jù)甩出來,不會打人,埋下禍根他日再收拾裴氏。成大事者,豈能無韌性?皇帝管不了這些,直接起身走了;崔家兩位舅舅,攔住了蕭懷灃,叫他不許再鬧騰。尚未走出大殿,壽成宮的魏公公來了。太后得到了消息,叫蕭懷灃去趟壽成宮。“……那位裴氏呢?”她問蕭懷灃?!霸诟??!薄叭羰悄慊市謫枴薄拌F證如山?;市指覇?,我便要再當(dāng)朝詢問他,要個說法。裴氏本意要毒害我?!笔拺褳栒f。他給裴妤蓋這么大的帽子。太后也沒想到,他一回來就把此事鬧得如此不可開交,火上澆油?!皯褳?,你……”太后想要勸。蕭懷灃眉目冷:“母后想要我敬重皇兄,就該在皇兄出昏招的時候,勸誡他。我忍了一回,也該輪到他忍?!闭f罷,他站起身走了。太后心口發(fā)悶,呆呆坐著,半晌沒動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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